通讯员：尹圣威   责任编辑：钟世文 舒年春

2023年11月24日晚19点，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田洁副教授应邀主讲慧源哲学茶座第358期，主题为“构成性运气和道德评价”，由华中科技大学哲学学院钟世文老师主持、叶金州副教授与谈，来自我校和其他院系的20余位师生参加了讲座。

首先，田老师介绍了当代道德哲学讨论中两个富有争议的问题：道德责任问题和道德运气问题。道德责任问题指的是，在什么条件下一个行动者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道德责任。而道德运气（Moral Luck）问题指的是，某些不受一个行动者控制的因素能否影响对该行动者之行为所做出的道德评价。学界传统上关于道德责任问题的一项共识是，行动者只应该对他们能够控制的行为承担道德责任。然而，如果存在道德运气——这意味着在某些情况下，行动者的道德责任可能受到他们无法控制的因素的影响——那么这种传统共识就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但道德运气影响道德评价的经验事实是普遍存在的。例如，设想两个司机都因为疏忽而闯了红灯，其中一个司机撞上了过马路的孩子并对其造成了严重伤害，而一个司机没有造成任何事故，只是收到了罚单。尽管两个司机的行为本身是相同的，但我们通常会给予撞伤孩子的司机更严厉的道德谴责。

田老师进一步介绍了内格尔（Thomas Nagel）对四种类型的道德运气所做的区分。内格尔把道德运气分为（1）结果运气（Resultant luck），即导致同一个行动产生不同结果的运气;（2）环境运气（Circumstantial luck），即导致一个行动者面临何种处境的运气，而不同的处境提供给他做出正确或错误行动的机会也不同;（3）构成性运气（Constitutive luck），即构成一个行动者的性格、倾向、能力和情感等内在特质的运气，这些内在特质受到遗传、环境和早期经历的影响，因此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运气决定的;（4）因果运气（Causal luck），即外在于一个行动者的意志的因果事件决定该行动者的行为是正确还是错误的运气。

田老师指出，学界对道德责任问题的传统共识蕴含着行动者的自由意志。而对行动者自由意志的解释又可以分为两种立场：兼容论（Compatibilism）和自由意志主义（Libertarianism）。兼容论认为自由意志和决定论是可以共存的，自由意志主义则认为，决定论是错误的，人们拥有完全的自由意志——人们的行动是全凭意志做出的自由选择，不受过去事件和自然法则的决定。田老师认为，道德运气对兼容论和自由意志主义都提出了挑战：首先，因果运气的存在严重挫败了自由意志主义主张的核心观点，即行动者可以全凭自由意志做出行动。因果运气表明个体的行为可能受到他们无法控制的运气因素影响。而这意味着即使决定论是错误的，个体的行为仍有可能是运气等偶然因素的结果。其次，构成性运气则更多地挑战了兼容论的对道德责任的解释：构成性运气表明，一个行动者的性格、倾向和能力等构成性特质可能是由运气决定的，而兼容论难以说明行动者是否应该对自身的构成性特质，以及这些特质导致的行为负责。田老师指出，相比自由意志主义，兼容论更有可能回应道德运气的挑战。

接下来，田老师讨论了兼容论回应道德运气挑战的几种不同方法。首先，最经典的回应方法就是承认行动者确实需要对自身的构成性特质负责。例如，亚里士多德与休谟都认为，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性格的形成负责，因此也需要对这些性格导致的行为负责。然而，经典回应方法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例如，盖伦·斯特劳森通过著名的“无自因”（No Causa Sui）论证有力地反驳了主张行动者需要对自身构成性特质负责的观点。无自因论证可被归纳如下：

P1：没有自因（Causa Sui），即没有任何事物能成为它自身的原因。

P2：一个行动者必须至少在某些关键的精神方面成为自因，才能对他的行为真正的负有道德责任。

C：没有行动者能对他的行为真正的负有道德责任。

因此，田老师指出经典的回应方式并不成功。另一种回应方法来自道德责任的非历史主义理论（Non historicism），简要来说，非历史主义认为，在判断一个行动者是否对其行为负有道德责任时，我们不需要考虑该行为的背后的产生机制（行为性格、倾向等等）的历史背景。也就是说，道德运气对道德责任的影响是可以被消除的，一个人的道德责任不取决于他们的性格、倾向、信念、欲望等心理状态是如何形成的，而只取决于他们在特定时刻的心理状态和行动。而非历史主义又可以区分为两种类型：基于身份或建构的非历史主义（Identity/Constitution-based Non-historicism）和基于控制的非历史主义（Control-based Non-historicism）。这两种立场的区别在于，基于身份或建构的非历史主义更关注行动者在行动时的道德身份——行动者的道德责任与他们在行动时的道德身份有关，但我们不需要考虑这些道德身份是如何形成的。而基于控制的非历史主义更关注行动者的自主性，或对其行动的控制能力——无论行动者的构成性特质如何，只要他在行动时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就应该对其行为负道德责任。

田老师指出，基于控制的非历史主义在消除道德运气对道德责任的影响时，很容易滑向自由意志主义，而我们已经看到自由意志主义无法回应因果运气的挑战。而基于身份或建构的非历史主义在消除道德运气时使用的主要策略是克里普克的可能世界语义学，简单来说，一个行动者的名称（name）在所有可能世界中指代的都是同一个行动者，而影响一个行动者构成性特质的运气事件固定（fix）了用于指代这个行动者的名称，从而确保了这个行动者在所有的可能世界中都拥有同样的构成性运气，这就意味着，该行动者的构成性特质实际上已经不受运气因素的影响了。

为了检验基于身份或建构的非历史主义理论是否有足够的说服力，田老师还与参与讲座的师生进行了现场互动，田洁老师给出了一个有趣的案例：假设我们已经知道，有100个可能世界，而A在其中95个可能世界中都是一个暴力的虐待狂；现在，我们是否会认为在我们面前的A是一个虐待狂而应该受到道德谴责？参会师生们根据自己的道德直觉进行了投票，而结果是超过半数的师生认为A的确应该受到谴责。田洁老师认为，这一投票结果为进一步的思考道德运气问题提供了宝贵的启发。接下来，讲座进入问答环节，参加讲座的师生积极参与了讨论，叶金州老师和归伶昌老师对讲座和相关的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并与主讲人进行了商榷。田洁老师针对这些问题和评述逐一做出了细致回复。 

最后，钟世文老师对本次讲座做了总结，他认为本次讲座拓宽了同学们对当代道德哲学前沿问题的认识，加深了同学们对道德运气问题的理解，他代表哲学学院向田洁老师表示感谢，至此，本次讲座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