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摄影:黎立都 责任编辑:邵华 舒年春
2023年10月12日晚7点,著名西方哲学专家、诠释学领军人物洪汉鼎先生应邀来到华中科技大学哲学学院,做客慧源哲学茶座第348期,解释学讲座第14期,以“从诠释学到中国经典阐释学(二)——中国式哲学现代化道路的一种尝试”为题进行了分享。哲学学院二系系主任邵华副教授主持,何卫平教授参与对谈,现场师生40余人,线上200余人参加了讲座。
本次讲座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洪先生对“阐释”(Auslegung)这一概念的说明以及对中国经典阐释学的一些看法和期望。
洪先生首先回顾了昨晚所讲的诠释学(Hermeneutik)和阐释学(Auslegungslehre)的区别。阐释学是我们从当代哲学诠释学的核心概念“阐释”所重构出来的一门理论和学说。诠释学是一门技艺或术,而不是学,但阐释学可以是一种学或学说。阐释既不同于说明(Erklärung)又与一般解释(Interpretation)相区别,它是从某种先行的根据和传统出发,在存在论上对被阐释对象进行生存论的解释。洪先生继而对阐释学的“短程”与“长程”的区分进行了介绍。阐释学的理论构造可分“长程”和“短程”,短程指存在论,长程则指方法论。阐释作为此在的存在方式,作为传统与现代、陌生与熟悉、国外与本土之间沟通桥梁的事件,作为传承与创新同一的事件,系短程;而长程则是指阐释的具体实践问题,其中包括阐释与意义、阐释与真理以及阐释与对话及其限度诸问题。这些问题需要我们建构。
洪先生进而抛出这一问题:阐释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伽达默尔的回答是:阐释就是事件。对于他来讲,理解的“生发事件”(Geschehen)也就是真理的“自成事件”(Ereignis)。接着,洪先生指出,阐释是阐释对象与阐释者之间发生的共时性而非同时性的效果历史事件。从时间上说,发生与事件是理解或阐释对象与理解者或阐释者之间在同一时间相遇或碰撞,但这种同时性不是Simultaneität,而是Gleichzeitigkeit,这里将Gleichzeitigkeit译为共时性以便区分。洪先生在这里为大家举了一个例子:在基督教国家中信徒向神父忏悔,诉说最近生活中遇到的问题,神父则援引圣经为信徒提供指引。在这个例子中,牧师将两千多年前的圣经与当下的信徒的现实生活问题联系起来,这种现在与过去的碰撞与联系就是共时性。
洪先生继续指出,阐释是据为己有又是重构他者的意义开启事件。何为“据为己有”(Aneignung,appropriation,也可译为“占有”)?“据为己有”有两方面意义:一方面,据为己有就是把某种原本是陌生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另一方面据为己有又是以新的概念重构有待阐释的在者。因此,作为据为己有,阐释就是把陌生的文本成为当下现实的事件。当阐释摆脱了话语作为原发生(Geschehen)的重现而成为一种据为己有的事件时,它就成为意义生发(Sinnsgeschehen),而作为意义生发,它就成为一种意义开启事件(Sinneröffnungsgeschehen)。文本的意义不存在于文本之后,而存在于文本之前。意义不是在场,而是能在。
接下来,洪先生为大家介绍了诠释学真理的两大特征。第一,诠释学真理是直观认知的和恍然闪现的。对于伽达默尔来说,真理对我们乃是直接出现的,事物的真在(Wahrsein)无须建立在任何证明和确实性之上,而是标志着一种原始的经验方式。正如希腊文aletheia所意指的,这是一种直观认知的经验,这种经验在直接把握事物过程中表现自身。因此真理是某种恍然闪现东西的出现(Aufgehen von etwas Einleuchtendem)。由于暗示了可能和猜想的东西,修辞学在这里起作用了。修辞学与诠释学都提出或然性或似真性的真理要求。第二,诠释学真理是当前现实的和实践应用的。真理只对真正的真理探索者显露。开放的追求真理的存在是真理经验的出发点。真理就是分享(参与)那种由传承物传承到我们的意义。这里亚里士多德关于实践智慧的不可学的实际聪慧的观点具有很大的意义。理解经常是把自身作为一种应用事件。我们在诠释学中不是徒劳地寻找那种普遍一般的东西,而是找寻那种普遍东西对自己处境的应用。伽达默尔也说,为了理解文本的意义,理解者一定不能无视他自己和他自己所处的具体的诠释学境况。真理唯有在与某个境遇相联系中才产生。
在结束了对阐释概念的介绍后,洪先生开始为大家介绍中西文明互鉴下的中国经典阐释学。洪先生首先向大家说明,这里所说的中国阐释学既不是我国土生土长的学说,也不是西方阐释学化的学说,而是在我国深厚经学传统基础上吸收西方哲学诠释学的合理要素而建构的一门中国阐释学。正如宋明理学不是佛化的中国哲学,而是化佛的中国哲学,中国阐释学也不是西方阐释学化的中国学说,而是化西方阐释学的中国学说。因此中国阐释学可以说是真正中体西用的当代产物,它既不同于中国经学又高于中国经学、既不同于西方阐释学又高于西方阐释学。这里的一个要点就是:对西方学说的采纳必须与中国价值的重建相结合。这种重建既有吸收西方优秀的东西,又有批判他们成问题的东西,既有发扬我国优秀的遗产,又有批判我们自己不足的东西。西方诠释学与中国经典注释传统相结合,并不是以西方阐释学规范中国经典注释传统,或以中国经典注释传统证实西方阐释学,我们认为中国学人接受西方诠释学是要在我们中国固有的经学传统基础上进行的。
最后,洪先生指出,经典阐释学是一种新的哲学形态,是以在世界哲学对话中获得的一种共识作为共同视域,在世界最高的哲学视域下研究哲学。经典阐释学本质上就包含着一种站在最高层次上反思的向度。普遍性的经典阐释学摆脱了经学的经典圣典化的所谓独断型诠释学特征,而走上一种经典永远不断诠释、真理永远不断敞开的探究型阐释学道路。它不再是纯粹地接受或原样复制某种精神传统,而是一条在过去与现在、陌生性与熟悉性、传统与现代之间进行综合或中介的道路。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条世界文明互鉴和交流的哲学和人文社会科学道路。如果我们努力,未来的世界哲学舞台,除了带有英美特色的分析哲学和带有德国特色的现象学外,还会出现带有中国特色的经典阐释学。
洪先生的讲述结束后,何卫平教授为大家回顾了今天精彩的讲座,并就其中的重要部分,如诠释学与阐释学的区分,同时性与共时性的区分,生发事件的含义等内容为大家进行了解释。何老师向洪先生提出了一个关于中国经典阐释学“西化”和“化西”的问题。洪先生直言西化是不可取的,中国经典阐释学一定要像化佛的宋明理学一般成为一种化西的学说。白发红老师以及现场及网络上的同学对洪先生进行了提问,洪先生一一给予了详细的回复。
最后,主持人邵华老师对各位师生的参与表示感谢,并宣布讲座圆满结束。